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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道观察 | 《狂飙》里的高启强到底涉嫌几宗罪?

(下文图片来源网络)

“读孙子兵法,品启强人生!”

自电视剧《狂飙》开播以来,与该剧有关的众多话题就频频登上热搜,引发观众热议。

剧中的大反派——强盛集团老板高启强,从一个被地痞欺侮的鱼贩子,一步一步变身成为京海市的黑社会头子,可谓是开挂人生。

因为高启强有事没事就研读《孙子兵法》,本剧热播后,《孙子兵法》一度位列淘宝热搜第一名,网友纷纷表示:已经拥有了高启强同款,看了我能翻身吗?

高启强的人生,看似是一部底层老百姓的奋斗史,但是冷静之后仍要拎得清:高启强作为涉黑团伙强盛集团的头目,伙同他人实施了一系列违法犯罪行为,涉嫌多个罪名,应当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。

今晚,《狂飙》将迎来大结局,高启强的命运也将成为定局。本文盘点了剧中高启强可能涉嫌的刑事犯罪,预测一波高启强的结局,与诸位商榷1

(下文有严重剧透,浏览请谨慎)

案件背景

剧情在全国开展扫黑除恶常态化的背景下展开。

京海市强盛集团在扫黑除恶中多次被群众举报涉黑问题,而高启强,正是强盛集团涉黑团伙的组织者、领导者。

高启强曾经也是一个守法的公民,可惜在十字路口之间,他选择了另一个方向。

第一阶段:高启强“黑化”起始

因为缺钱,高启强伙同唐小龙、唐小虎帮白江波要债,结果还没动手徐雷就因电鱼不慎触电身亡,此时高启强构成犯罪吗?

根据《刑法》规定,为了犯罪,准备工具、制造条件的,是犯罪预备。已经着手实行犯罪,由于犯罪分子意志以外的原因而未得逞的,是犯罪未遂。犯罪预备和犯罪未遂的关键区分在于“着手”,着手之前是犯罪预备,着手之后是犯罪未遂。根据主流观点,当行为对法益造成现实、紧迫、直接的危险时,认定为“着手”。

高启强和唐小虎、唐小龙两兄弟一开始是想揍徐雷一顿以达到要债的目的,并且已经准备凶器到达了现场,但是在高启强撒尿时,徐雷就因为电鱼被电死了,此时高启强的行为已经不能对法益造成现实、紧迫、直接的危险,因此高启强尚未“着手”,徐雷的死亡与高启强无关。

高启强为了殴打徐雷准备凶器前往现场的行为,已经属于犯罪预备,依法可以从轻、减轻或者免除处罚。而这一事件,也成为高启强“黑化”的起始,自被认定杀害徐雷之后,高启强开始破釜沉舟。

高启强和徐江合作,为了掩盖徐江活埋白江波的罪证,和唐小龙合谋撞死知情人陈书婷,谁料陈书婷不在车上,此时高启强构成什么罪?

根据《刑法》规定,以暴力、威胁、贿买等方法阻止证人作证或者指使他人作伪证的,构成妨害作证罪。在徐江故意杀人案中,陈书婷的身份为证人,陈书婷的证言直接影响了安欣等人侦查的方向,而高启强直接以故意杀人的方法试图阻止证人作证,其行为已经涉嫌妨害作证罪。

虽然高启强一开始是想撞死陈书婷,结果撞伤了安欣,但是高启强的行为仍同时成立故意杀人罪(未遂),故根据想象竞合犯从一重罪论处的原则,高启强的行为应当涉嫌故意杀人罪(未遂)。

从这里可以看出,高启强已经不再是那个只敢杀鱼的鱼贩了。如果说徐雷的死是高启强“浑水摸鱼”,那么在杀害陈书婷一节事实中,高启强真真切切地实施了故意杀人的行为,他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。

第二阶段:高启强羽翼渐丰

高启强之后拜入建工集团的掌权人泰叔名下,想要取而代之,谁料泰叔身边有个女强人程程也想上位,因此高启强先从拘禁建工集团高管取得支持开始,其行为涉嫌非法拘禁罪。

根据相关司法解释,非法拘禁他人累计时间在十二小时以上的,应当以非法拘禁罪定罪处罚。剧中,高启强将三位高管非法拘禁在房间里,只让他们穿短袖坐在开了冷气的房间里,并派人严加看管。三位高管被高启强手下抓走的时间是头一天晚上,高启强第二天白天来到房间里请三人吃“鸿门宴”火锅,从时间上推断应当超过了12小时,因此高启强的行为涉嫌非法拘禁罪。

建工集团想要承接莽村项目,但被村长李有田摆了一道,高启强为了查明实情,约副区长龚开疆吃饭,送了龚开疆一箱“土特产”套话,高启强的行为无疑是在行贿。

根据《刑法》规定,为谋取不正当利益,给予国家工作人员以财物的,构成行贿罪。莽村一开始只是一个小渔村,后来被规划成为开发区,一时间身价倍增,成为每个人都想尝一口的大肥肉。龚开疆彼时是副区长,分管莽村项目,多年来,高启强在龚开疆身上花了大量金钱,在众多项目上开了绿灯。因此,在莽村的项目上,高启强又故技重施,想要通过向龚开疆送“土特产”的时候谋取不正当利益,其行为涉嫌行贿罪。

唐小龙为了高启强坐了六年牢,出来之后高启强已经掌握了建工集团的话语权。为了感谢唐小龙,高启强送了他一家带有地下赌场的游戏厅,让唐小龙经营,高启强和唐小龙构成开设赌场罪的共犯。

当年,高启强和唐小龙合谋想要撞死陈书婷时,唐小龙不慎被安欣留下罪证。为了保住高启强,唐小龙和替死鬼扛下了所有罪行。唐小龙出狱之后,高启强送给他一家游戏厅,实际上这家游戏厅里藏着一家地下赌场。

根据相关司法解释,设置赌博机组织赌博活动,具有违法所得累计达到5000元以上、赌资数额累计达到5万元以上、参赌人数累计达到20人以上等情形,应当按照开设赌场罪定罪处罚。明知他人利用赌博机开设赌场,提供赌博机、资金、场地、技术支持、资金结算服务的,以开设赌场罪的共犯论处。

唐小虎出狱后经营该地下赌场,一个月的纯利润就可达40万元,早已远远超过开设赌场罪的立案标准。因此,高启强和唐小虎无疑涉嫌开设赌场罪,且为共同犯罪。

至此,高启强通过以巨额行贿搭建盟友,以威胁、恐吓、滋扰拉拢中间势力,以直接消灭清除异己的手段,不断联盟和攀附,逐步让自己的羽翼变得丰满。

第三阶段:高启强“帝国”形成

在这一阶段,高启强已经在建工集团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,并且通过拉泰叔下台,高启强逐渐将建工集团变成了自己的强盛集团,高启强的黑社会帝国就此形成。

根据《刑法》第二百九十四条规定,黑社会性质组织有四个方面的特征:

(一)组织特征:形成较稳定的犯罪组织,人数较多,有明确的组织者、领导者,骨干成员基本固定,并有比较明确的层级和职责;

(二)经济特征:有组织地通过违法犯罪活动或者其他手段获取经济利益,具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以支持该组织的活动;

(三)行为特征:以暴力、威胁或者其他手段,有组织地多次进行违法犯罪活动,为非作恶,欺压、残害群众;

(四)危害性特征:通过实施违法犯罪活动,或者利用国家工作人员的包庇或者纵容,称霸一方,在一定区域或者行业内,形成非法控制或者重大影响,严重破坏经济、社会生活秩序。

剧中,高启强带领的强盛集团,内部层次明确,规矩、奖罚分明。

高启强通过骨干成员唐小虎、唐小龙等人逐层对下级成员进行指挥、控制;对背叛高家的成员实施打击报复;对办事得力的成员则给予物质奖励;给组织成员善后、疏通关系以逃避处罚等,不断强化其在组织内部的主导地位及组织纪律。

(唐小龙刑满出狱,高启强派造型师和服装师在白金瀚夜总会早早等候,为唐小龙量体裁衣,还为唐小龙报了企业管理进修班)

(唐小虎的手下王帅被抓,高启强担心其招供,让唐小虎把他的家烧了以绝后患,唐小虎觉得不可能,他们有家法。唐小龙指出,强哥的意思是该罚就罚。高启强想以此立威,让京海的人知道得罪他是要付出代价的。结果,当晚王帅家发生爆炸,火光冲天)

强盛集团“以黑护商”“以商养黑”,通过实施有组织的违法犯罪活动聚敛资产,同时,将所得利益部分用于支持组织成员实施违法犯罪活动;通过发放工资、奖金等方式豢养、笼络组织成员,并形成利益共同体,有效地维持组织的运行与发展。

(高启强拉拢青华区委书记孟德海,让建工集团在莽村高速公路建设项目中中标)

(高启强送给唐小龙的地下赌场,每月纯利润四十多万。高启强称唐小龙只要给陈书婷百分之二十,其他全部归唐小龙所有)

强盛集团为了聚敛钱财,使用暴力、威胁和其他手段,或者利用组织的强势地位,实施有组织的违法犯罪活动。该犯罪组织通过实施违法犯罪活动,称霸一方,对当地群众形成心理强制与威慑,在当地造成恶劣影响,极大地破坏当地经济及社会生活秩序。

(高启强为了得到莽村开发的项目,安排老默在莽村度假村工地中制造混乱,甚至不惜故意杀人)

高启强构建了自己的黑社会帝国后,已经不满足于单线作战,而是实施了一系列有组织的犯罪行为,故意杀人罪、聚众斗殴罪、寻衅滋事罪、非法持有枪支罪、串通投标罪、强迫交易罪、敲诈勒索罪等罪名,持续发力,最终称霸京海。因篇幅有限,本文不再赘述。

Q:高启强是否应对唐小虎等人的犯罪行为承担刑事责任?

剧情发展到后期,浮现出了唐小龙作为高启强的得力干将,在京海市为非作歹、作恶多端的情节。那么,借助高启强势力在京海市称霸一方的唐小龙,他所犯的罪行是否一定会算在高启强头上?

剧中,唐小龙逼迫石磊还债的手段令人发指。石磊是种子厂的老板,因为公司资金周转需要被银行信贷部蔡经理和唐小龙合谋“套路”,签订了高息借款合同。后来才知道,唐小龙放贷的资金也是他通过蔡经理向银行贷款得到的。根据《刑法》规定,唐小龙主观上以牟取高额利息为目的,客观上利用从金融机构贷款所得的资金,实施了转贷给石磊的行为,且违法数额已经达到立案标准,涉嫌高利转贷罪。

虽然唐小龙是从一开始就跟着高启强出生入死的“兄弟”,属于强盛集团元老级的人物、骨干成员,但唐小虎在跟随高启强作威作福的十几年时间里,自身的势力也在不断壮大。除了开设地下赌场外,唐小虎还放高利贷、搞色情交易。这些事情既非按照强盛集团的惯例、约定而为,也未使用强盛集团的名义,而是唐小虎在高启强之外自立门户搞出来的事情,故不应从定为强盛集团实施的犯罪,高启强无需对此承担刑事责任。

结语

《狂飙》的热播,展现了司法队伍与黑恶势力的漫长的缠斗过程,这是正义与邪恶的生死搏斗。以高启强的发家史为视角,《狂飙》似乎是一部“爽剧”,有网友戏称,《狂飙》可以改名为《卖鱼强的黑道传奇》,但是,我们应当清醒地认识到:我们不能认同高启强,更不能成为下一个高启强。一开始的高启强,可能代表着卑微而善良的普通人,但是从他走上违法犯罪道路的那一刻,就应该预料到“你在凝望着深渊,深渊也在凝望着你”,高启强的命运早已在他坠入深渊的那一刻被书写完毕。

《狂飙》导演徐纪周称“最后的结局可能不会像传统商业剧和爽剧那样,让大家的情感有巨大宣泄,其实最后是惨胜。把扫黑除恶工作的艰巨性、艰难性、残酷性展现出来,告诉大家扫黑不易,不是拿个枪、带个铐就完了,不是这样。正因为有安欣这样的人,大家才有希望,不能全是人情社会这一套,得有理想主义者存在,社会最后还是理想主义者推动的。”

愿正义战胜邪恶,愿黑暗里闪光的萤火虫一直都在。

注释:

1.由于本剧跨越了长达20年的时间,故下文分析均基于最新的法律规定,未考虑刑法修订因素,特此说明。